他不敢抬头看她那双凉意透骨的眸子,只是低头闭口不言。
安玖歌继续紧紧相逼,“怎么?连你也说不出诡辩的话来?”
灵枭的脸色变了又变,直到最后沉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渊。他终是启口道来:“其实王爷他……挺可怜的……”
他睫毛轻颤着,微微失神。仿佛记忆跑到了那若干年的深处。
这话说与安玖歌听她自然是不信的,若是说他可怜,那天底下就没有人不可怜的了。
长夜漫漫,风霜露重,灵枭引她上了凉亭,又唤一侧值夜的侍女替她拿了披风来。
“王爷的过去,也是卑职第一次向人提起,虽知王爷日后会怪罪,可卑职见王爷对王妃很是特别,想了想还是应当将这些事告诉王妃的。”
安玖歌见他立在自己跟前,有些不自在,就唤他一同坐下。灵枭起先是推让的,毕竟在王爷面前,他可从来都没有这样与主子同坐一桌过。不过他看王妃强行执意如此,只好从命。
他徐徐道来:“王妃可知那孙衢是何人?”
“洛天国专掌军事的御史大夫孙衢。”
虽然这洛天国历史地图上寻不得,可这官制倒是与汉代的相仿。如此说来,她还是懂一些的。
灵枭吁了口气,神色有些淡淡的忧伤,“不仅仅如此,这事还得从王爷的生母佟佳氏说起。”
“佟佳氏?”
灵枭望着洒了一池的碎月光,沉声接着道:“她的生母佟佳氏是侍奉在殿前的九品宫女。生下王爷后皇帝一高兴,还特地提了一‘玫’字,封她为玫良人。虽然品阶不高,可是位分在她之上的也并无几人。”
安玖歌前些日子听说八王爷的生母是跳井自杀而亡的,后宫的女人争宠,到头来自杀的不无少数,也不足为奇。
她朱唇微启:“后来呢?”
“后来,玫良人生下王爷不过四年就去世了。旁人都以为她是含着冤屈投井自杀的……”
听灵枭这话,难道……
“玫良人的死另有隐清?”
灵枭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苦涩,“就在前些日子,王爷找到了当年侍奉玫良人的婢女翠心,那婢女是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见了王爷立即吐露了实情。玫良人根本不是投井而亡,而是饮下了鸠酒……”
安玖歌愣了一下,心头一紧,不由得泛起丝丝的酸楚。
原是被逼喝了鸠酒,却硬要对外说是投井自杀。
这便是皇家。那看似一国最尊贵的家族背后其实有那么多不可言述的故事。
灵枭的神色有些迟疑,却还是忍不住接着往下说,“那逼迫她饮下鸠酒的一个是安婕妤,一个是孙昭仪。”
他抬起眸子,小心地觑着安玖歌,“这个安婕妤就是你的姑姑,这个孙昭仪即是那孙衢的妹妹、当今太子的生母。当年安婕妤不过十六,孙昭仪不过十九,以她们当时的心智,定不会安排得这么精密。不过是受那幕后之人操纵罢了。”
安玖歌撑在青玉石案上支起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映着微弱的烛光,一张粉面渐次苍白了下去……
也就说,她安家与夜连城有着杀母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