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湖黎重走仕途的事情在帘沉雷厉风行的解决完帘晋和湖敏深之后,也传扬了开来。
于是朝大臣这才发现,原来陛下不仅没有对大将军心生厌弃甚至还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庆阳候听到这件事也是感叹了一声,心对帘沉有过的些许不满也消失殆尽。
只是他才刚刚有所释怀湖黎就登门拜访了。
从前因为身居高位,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除了逢年过节一些特殊的日子外,湖黎其实很少去庆阳候府的。
他对陛下好像是十分憨厚的实则心里对这些事情都清楚。
湖黎这一次不仅是自己来还带了一个人一起来。
庆阳候没想到帘沉会亲自登门在见到对方的时候立刻俯身行礼。
只是这礼才行了一半,就被帘沉拦下来了。
“庆阳候不必多礼。”
他说话的时候湖黎还在一边站着,见到洛荣一脸疑惑的样子并没有马上为对方解答今天二人登门究竟所谓何事。
还是洛荣意识到不能就这样一堆人在门口站着于是先压下了心的不解带着帘沉和湖黎往大堂走去。
只是他在前面走着身后两个人偶尔的交谈声还能钻进耳朵里。
无非是一些介绍庆阳候府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洛荣总觉得有些怪。
至于哪里怪,他在抵达大堂回身的时候,望见两人亲密的姿态时才终于想明白。
洛荣是知道陛下与湖黎自幼相识也知道他们感情甚笃。
但再好的感情,似乎也没有……没有这样的。
想到什么,庆阳候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可他又担心是自己想多了,于是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面带微笑请帘沉坐到上首的时候,看着还挺扭曲的。
湖黎当然也看到了对方的表情。
会试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他这一次过来其实是为了跟洛荣坦白自己跟帘沉之间的事情。
这是帘沉提议的。
原本他只是想跟外祖交代一下自己考科举的事,没想到对方听到后,说要和他一起登门。
然后……然后再顺便提个亲。
就算是帝后之间大婚,其实也轮不到皇上亲自去提亲的。
所以在听到帘沉这样说后,湖黎又是感动又是欢喜。
不过等真正见到外祖时,他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起来。
本朝虽然风气开放,但男子与男子在一起,且还是像平常夫妻那样,还是极少的。
大多数都是富贵人家养一些娈童。
湖黎从前也没有跟洛荣提起过自己和陛下之间的事。
现在见到对方这副神情,心又有些担忧起来,他怕外祖不同意自己和帘沉在一起。
于是湖黎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了帘沉。
帘沉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拒绝了庆阳候让自己坐上首的提议。
“不必了,孤今日来,并不是以帝王的身份来的。”
这话落在庆阳候耳,刚才那不好的猜想似乎成了真。
但他还是隐而未发,“那不知陛下今日来,究竟……”
“阿黎,过来。”
湖黎还站在一旁,就听见帘沉叫自己。
他立即就走到对方身边,瞧见那人的已经伸了出来,还来不及思索,就真真切切的握了上去。
等到一阵暖意从两人接触的心传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下意识看的还是帘沉,而不是已经拉下脸的庆阳候。
“陛下?”
“孤今日来,为的是向庆阳候讨要一个人。”帘沉却只是依旧看着洛荣,眼神充满了坚定之色,“在这世上,您是唯一待阿黎亲厚的人了,所以这一次孤才会冒昧登门。”
“外祖,黎是陛下之前亲自为我取的字。”
他说完后,湖黎还要跟在后面巴巴的补上一句,生怕外祖不知道刚才帘沉话里的阿黎就是自己。
原本就是担心陛下是不是将自己的外孙当成了娈童而脸色不悦的人,在看到湖黎的反应后,脸色更臭了一点。
既然帘沉自己都说了今天不是以一位帝王的身份过来的,那庆阳候说话也就大胆了一些。
“知潮乃本候嫡亲外孙,当年,他若不投身军营,本该就在官场有一番造化。如今亦是,即便他不踏进官场,本候也能保证他下半生无忧。陛下已经毁了他一次,又何必再毁他一次?”
便是历史当有过男后的记录,对方也是跟女子一样,一辈子囿于宫闱,满腔抱负无处可施。
洛荣了解湖黎,更了解他的胸襟理想。
以往对方为帘沉放弃过一次,可既然都已经走到了大将军的位置,难道又要重新再放弃一次吗?
庆阳候不希望他的外孙一辈子被困在皇宫,做那以色侍君之人。
这样未免也太可悲了一点。
“您放心,我既已让阿黎去考了科举,那么即便我们在一起后,他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答应。”
不会被困在皇宫当,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话是这样说,但自来帝王薄情。
洛荣想,就算你们今日情深又如何,他的外孙到底是男子,将来这皇位继承怎么办,迫于这个压力,难道帘沉还能不纳女子进后宫吗?
可是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一旦间插进了任何东西,都会变质。
到那个时候,陛下还能遵守今天在这里对他说的话吗?
因为湖黎在这个世上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亲厚的人,所以庆阳候才会这样郑重其事。
“臣相信陛下今日之言,可您如何保证,待到几十年以后,也能做到今日这般呢?”
这话实在有些大不敬了,如果不是真心疼爱湖黎,想必洛荣也不会说出来。
他面上是那样刚正不阿,没有因为帘沉的帝王身份而有所退缩,反而步步紧逼。
“再说,江山社稷岂能无后,陛下又要如何解决?”
“那么庆阳候不妨亲自看看,等到几十年后,孤与阿黎之间究竟如何。”
帘沉并没有指天发誓,也没有赌咒说出些什么承诺的话,只是这样淡淡出声。
“至于江山社稷,反正姓帘的又不止孤一个,到时从宗室当挑选出一个继承人就可以了。”
他这话说的好像继承人就像是白菜一样,可以任意挑选。
只是庆阳候到底听出来几分,对方根本就是对湖黎寸步不让的。
为了一个男子做到这一步,身为一国之君而言,已经很可以了。
如果他不是湖黎的外祖,恐怕都会赞叹陛下此举魄力非凡,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个皇帝肯将自己的江山传给宗室之子,而非自己的嫡亲儿子呢。
“但男子为后,终究不妥。”
可洛荣是湖黎的外祖,他不得不更为对方着想一点。
假如湖黎真的和帘沉在一起了,坊间关于二人的议论肯定少不了。
陛下身为高位者,是不会受到流言的倾扰的,但湖黎不同。
他会被人所不齿。
“庆阳候放心,孤将来要册立的,是皇夫。”
湖黎是男子,哪怕和他在一起了,也仍旧是男子。
帘沉早就为对方制好了专门的金册和印鉴。
两个人在一起后又该是什么样的,他也都计划好了。
对着洛荣,帘沉将这些话娓娓道来。
其实庆阳候最担心的,是怕陛下也将湖黎当成了娈童看待。
但等到他听对方说完这一席话后,终于似无可奈何般叹了一口气。
“知潮,你自己怎么说?”
洛荣还是把话递给了湖黎。
他想,如果外孙有一丝不愿意的话,他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会阻止两个人在一起。
但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一旦知晓了两个人的关系,过往那些事也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难怪。
难怪湖黎当年愿意为了对方弃从武,难怪不管陛下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唯命是从。
以前他还觉得湖黎是对陛下太过忠诚,现在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忠诚,分明就是痴心恋慕。
“外孙全听陛下安排。”
因此洛荣在听到湖黎的这句回话时,也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他刚才那句问话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可是湖黎对于帘沉,从来就没有那样的万一。
“你二人本就身份尊贵,与他人不同,这条路也要格外难走一点,尤其是你。”庆阳候看着自己外孙在陛下身边那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倘若将来后悔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外祖,我既同陛下在一起,定然是不会后悔的。”
湖黎竟然是连将来可能会有不好的情况发生也不愿意说,与其说他是对两人的关系有信心,倒不如说是对帘沉有信心。
他相信帘沉。
“也罢。”
湖黎的态度太坚定了,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洛荣摆了摆。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再不同意也没用。
“那么正如陛下刚才所言,臣就拭目以待了。”
是同意两个人在一起了。
湖黎听到后脸上立即绽放出了喜悦,他转过头看了看帘沉,那双茶色的瞳孔是毫不掩饰的高兴。
再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被亲人认可,两个人的关系被亲人承认更叫人感到高兴的了。
“孤也定不会让庆阳候失望。”
不会让庆阳候失望,也代表着不会辜负湖黎。
个人说完这件事后,庆阳候努力了半晌,才将帘沉的身份从陛下转化为自己孙婿。
他留着二人在府一起用了一顿午膳,然后才将帘沉送出府。
只是在见到湖黎也同对方一起上了马车,雪地遥遥压下了一道车辙印记,向着皇宫而去的时候,庆阳候才似有所觉。
将军府应该是往另一个方向才对,所以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就在一起了?
帘沉和湖黎已经走远,这些话也已经问不到他们了。
庆阳候摇了摇头,只觉孙大不留。
“去把刚刚陛下带来的东西都搬到本候房里,我要亲自查看。”
洛荣转身朝下人吩咐道。
帘沉既然说是上门提亲,就不会空而来。
像寻常人家一样提亲的流程一样,纳采问名纳吉,只不过这些流程一般是媒人做的,而帘沉则是自己一包办。
洛荣打算看的就是对方送来的聘书以及聘礼。
他可要为他那个傻外孙再好好把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