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很烈,很多年没有这样朗照到刺人的日光了,本应该是阴云密布的穹苍,此刻却诡异地晴朗,让人摸不清天空的立场,它明明照耀的是巍巍江南的大地,却为北宋的铁蹄和着加油的声浪。这叛国投敌的太阳!
刺眼的一道光……锋利的大刀……血溅当场!
随着一根粗大的绳子在一个袒胸露背的男人手里慢慢往下拉,那颗还血淋淋滴着鲜血的头颅就缓缓地升上了竹竿顶端,一头本该文秀整洁的头发蓬松地散坠,血丝就顺着往下滴落。
一心寻头的二人却忘记了被按照规定拖走的尸身,会被弃到郊外的坟岗,由一张草席裹身。阿傍看着悬头,紧紧抓着十九的衣衫,即便头于身已经分离,即便时间已经过去长远,心痛还是会连着头脑中的神经,上面挂着的那个,是自己啊!
但是他们不能动,只能远远的望着,看那颗头最终是去向了哪里。
第二日国主就降了,重光是脱光了上身站上城墙的,不仅仅失去一个国主的威严,甚至是一个普通男人的自尊。他徒步走过大街的时候,那颗头就一直望着他,从近至远,将昨日那场杀戮讽刺得体无完肤。
太阳一如既往的炙热,夹道的百姓沉默地注视着中央的君王,就算他荒诞、无能、怯懦……但是这就是他们的王,他姓李,他曾经站在万人之上。没有辱骂,没有嘲笑,他们只是唏嘘罢了。
“若是大周后在世,南唐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路人耳语,重光听得到。
“若是她在,她可是才女啊!”
“对啊,若是她在……”
每个人都在怀念那个去世了二十年的女人,而这样的怀念,没有人可以沉得过中间屈辱的此人;这样的怀念,就是扎在心头的芒刺,疼痛之后带出的是更多的悔恨;这样的怀念……重光只能在心中默念:阿蔷,我错了!
皇城倾覆,但洪州安!江南安!
赵氏的兄弟把重光和他的美人一起绑到了开封,军队和平地进入洪州,可骚乱依然不可避免。
据说和大军一起进城的还有一头壮实的耕牛,那牛没有头,横冲直撞却目的明确地直奔市口而去,将已经悬了两日无人敢去收殓的头颅撞倒在地,咕噜噜滚落就镶在了宽大的牛颈上,而后,牛死了。
十九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寻重光而去,见证了一场屈辱的投降。阿傍之后吵着要回地狱,只说是头找到了。
可十九不管怎么逼问阿傍,“头找到了?那在哪里。”
阿傍都不告诉她,只说:“在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