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蟾的身形狼狈从山石之中滚落。

遍地皆是断壁残垣。

那都是无数天宫的碎片。

那般能镇压一切，能让世间一切九境绝望的天宫，眼下在叶无忧面前好似如同寻常瓦片一般。

旁白站在一旁，淡淡的望着这一切。

双方交手的余波，并未波及它半分。

这也是双方都在避免的结果。

若是旁白就此被泯灭消失，那么下一次复苏又会在世间何处？

二者都不想那般让旁白失去‘掌控’，失去‘限制’。

不过眼下这幅场景……

白玉蟾身形在空中展转腾挪，幽灵铁拳砸落，他身形闪烁，避开一击，但剑光凌厉，却是避无可避。

身形再度被打入山体，直接从另一侧击穿。

与其说叶无忧眼下太强，不如说眼下的白玉蟾太弱。

在旁白的眼中，白玉蟾的道域依旧张开，维持覆盖整个世间。

那是自己赐予对方的力量，但眼下却被分散开来。

若是白玉蟾将道域收回，全力应战，胜负犹可未定。

但白玉蟾始终不曾回收道域，不仅连带自己赐予的那份力量无法动用，就连其自身的力量都会受到限制。

那落败也成必然，只是时间问题。

嗯？

时间？

面具之下的女子双眼微微眯起，眼眸深处却是露出一丝笑意。

不成想白玉蟾这个废物也不是一无是处么。

有些意思。

成功便是正确，失败则是错误。

虽然只是个虚假的复制品，但这一点，这蝼蚁倒是贯彻到底了。

气浪翻涌，山石崩殂，叶无忧目光淡漠，最终，渐渐停手。

他看着白玉蟾，静静开口。

“你若是因为此地不便施展，你我可以再换个地方。”

叶无忧目光示意，望向天外。

毕竟两人若是全力交手，波及会太大。

可白玉蟾却不为所动，只是擦去嘴角血痕，笑道。

“叶无忧，你全力施为便是，说这些废话作甚。”

叶无忧双眸微微眯起，有着些许困惑。

与此前不同。

眼下的白玉蟾，似乎并不想去天外。

也不想更换地界。

旁白冷眼看待这一切。

白玉蟾当然不会愿意再踏足天外。

离开世间，道域便会消散，那么即将定型的一切，便前功尽弃。

而叶无忧会在意交手的波及，所以白玉蟾更不可能离开。

他只要拖延，拖到道域将这世间的思想钢印彻底定型，便没有人可以改变了。

不以生死论胜败。

只以功成论对错。

叶无忧目光凝望白玉蟾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白玉蟾，我并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好似有别的目的。”

白玉蟾目光平静，哪怕此刻落入绝对的下风，但他依旧心如明镜止水。

此刻听闻叶无忧话音，嘴角更是浮现细微笑意。

白玉蟾其实可以明牌打，不过想来此事叶无忧要不了多久应当就能猜到，倒也不急说。

双方如今的境界，如若真正死战，只要叶无忧在意交手的余波影响，那便不会全力施为，有着诸多限制。

而不全力出手，叶无忧又如何阻止自己呢？

这便是叶无忧，是他的性子，是一个死局。

白玉蟾心间分析了一切。

可那带着笑意却又逐渐化为冰冷淡漠的话音传来。

“你当真以为我会在意这一切？”

叶无忧静静悬立空中，双眸之中的猩红消散，转瞬之间变得无悲无喜。

那是藐视一切的目光。

幽灵重拳砸落，带着死寂的气息激荡而开，那一整座仙山便就此崩殂！

叶无忧再未有留手。

白玉蟾身形不断后掠，面色第一次泛起些许错愕。

对方当真……不顾一切，不顾世间人性命么？

不可能，不应该，不对劲！

同为《无相心经的修行者，白玉蟾自然知晓叶无忧会什么，也知晓，对方掌握了什么。

无我相】众生相】无人相】无寿者相】

哪怕叶无忧不曾踏足无寿者相】，但此前定然掌握了众生相】。

此刻叶无忧身上的气息，那种悲悯与寂愤，不正是众生相】么？

那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一切。

白玉蟾不知道叶无忧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叶无忧也不知道为什么白玉蟾能觉得用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能限制自己了。

唯有旁白知晓。

仙山崩殂，旁白依旧静静踩踏在悬浮的空中，面具之中露出的目光却是通晓一切。

直到此刻，一切发展都在按它的预想走下去。

白玉蟾想以世间的安危来限制叶无忧，那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因为叶无忧从不曾踏足过众生相】，他所掌握的，是那不属于旁白既定，单独走出自己的道路。

众生无相】

自我以下。

人人平等。

“叶无忧，你当真不顾世间生灵死活！”白玉蟾此刻怒目而视。

叶无忧话音戏谑道。

“白玉蟾，你知道么，你眼下所做之事在我家乡那边叫做道德绑架。”

“不过面对道德绑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讲道德。”

“而很不幸，我这个人，没有道德可言！”

叶无忧大手压下。

眼看攻势再度袭来，白玉蟾目光之中终于放弃所有幻想，双指掐诀。

移形换位】

眨眼之间，此地四道人影全部消失不见。

……

海水泛起浪潮，方圆无数里，不见任何人影，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景物。

只有这漆黑的海水不断翻涌。

世间只有三成是陆地，七成是海面。

而这是远离任何国度，远离陆地，无尽海的深处。

有巨像砸落，将海面直接砸出一个凹陷，浪在空中直直掀起数百丈，最后又倾然落下。

轰鸣声久久回荡。

白玉蟾身形落下，与叶无忧彼此相隔无数距离对望。

他不能离开世间，因为道域会消散，白玉蟾不想前功尽弃。

故而他只能寻找此地。

不过叶无忧全然没有半分犹豫，无论在哪个地方，他都不会留手。

无距】

二者的距离一瞬间被拉进。

法相天地】

天地翻转。

漆黑的海水在这一刻于叶无忧的眼中倒挂天空。

白玉蟾只觉世间翻转，海面变成了天，而天空变成了下方的海面。

而那深不可测的海水，在这一刻猛然压下。

压力袭来，白玉蟾想要远离，于是便身形向下，朝着天空而去。

但他却是直直奔向了海面。

该死！

四周究竟是真实的翻转，还是感官上的翻转？

根本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啊！

身形被巨力挤压，白玉蟾最终只能直接动用了无人相】。

暗色的鳞甲遍布了白玉蟾的身躯，尾椎长出龙尾，双翼扇动，在四周漩涡浪潮中生生造出一片空荡的地界。

天空与海面终于重合到了一起。

挤压，撕裂，摧毁……

好在无人相】已经几度进化，硬生生抗下这一式杀招。

白玉蟾身形狼狈从海面中破开，悬立空中，目光死死凝望身前的叶无忧，似乎在盘算什么。

他真的不一样了……

先前双方交手，若是白玉蟾动用无人相】，那叶无忧必然也需要紧随其后动用无人相】，才能将实力拉到相近的层次。

哪怕自己身处无寿者相】，叶无忧也能与自己缠斗。

可现在，叶无忧不曾动用无人相】，自己却已经被迫动用。

二者的差距，似乎越拉越大了。

血色残刀一往无前，划破海面，化为一道流光眨眼之间便到白玉蟾身前。

白玉蟾身形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