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是便于迂回寻找缺口,这不,在面对一地的铁蒺藜阵时,骑兵中已经分出一队对敌阵侧翼进行包抄;而在双方接战之时,又有一队后排的骑兵策马朝另一边包抄杀去。但是对手再一次展现了他们的老辣和训练有素,在最后一排那个玄衣人的笛子指挥下,两边侧翼都摆出了与正面防守完全相同的阵势,倚靠木鞘盾牌、长短兵器的配合,牢牢守住了两侧。那笛声在厮杀震天的战场中,可以清晰地送人每个人的耳中,既是指令也是一种象征,就像万马军中的帅字旗一般。以至于在生死搏杀中的佟图远都会分神呼哨,传令让人去截断这笛音。
第五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态上的优势。人在高头大马之上,腾云驾雾一般的冲刺之中,会自然地产生优越感和刺激感,将面前的对手视为蝼蚁,踏为齑粉。但对手都是经过长期训练对付骑兵的步兵,组织有序配合默契,且个个视死如归,正所谓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在心态上不落下风甚至占据优势,又前有李定国战神般信手摧杀敌方箭头人马,后有笛音不断传来,随机应变、发布指令、鼓舞士气,使得这最重要的优势也荡然无存了。
因这五重优势的此消彼长,八旗骑兵根本没想到自己从一接战便陷入了苦战中,白雪之上红血飞溅,人马皆伤,战况惨烈,令人动容。
而骑兵阵中最后几排尚未加入战团的正蓝旗军中,有两员猛将却在号令的指挥下,悄悄控马兜了一个圈子,便猛然打马朝对方阵型的后方奔去,直取那吹笛子的玄衣人。
群雄在战阵的后方数十步外观阵,正有人看得眉飞色舞,有人汗流浃背,却突然发现这两个偷袭之人,高沧侯急得直跳,他早就对那个吹笛之人格外好奇了,要不是打仗,他已经过去看人家到底长得甚么模样,还得纠缠着他要玩玩他的骨笛了,如今看到两个骑兵朝吹笛人飞奔而去,不用想也知道不怀好意,刚要咧开腮帮子大声示警,旁边不远的柳如是却朝他一笑,用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高沧侯只觉千朵梨花在面前绽放,素净中自有清冷,却比火红的花儿更入己心,一时不觉呆在那里,浑忘了甚么吹笛人了。
再看阵中,果然不用他示警,那吹笛玄衣人身前尚有几排玄衣人席地而坐未投入战阵,而他身边两侧,本有五人相伴,虽其中两人目光闪动似有犹豫并未行动,早有其他三人脱离本阵,迎向了两匹马,这三人皆身形高大,眼光凶狠,左手拥木鞘盾牌,右手持利刃,斜斜站成一排,摆出个小小阵势。
那两名骑兵又打马猛冲了一阵,堪堪进入射程,便双双张弓搭箭,虽只二人,但举手之间,一阵箭雨便射了出来。
那三人立时藏身在木鞘之后,两名骑兵见弓矢无能,只得收起,双双摘下长兵刃,打马冲去,双方很快便战在一处。
众人不由得把目光从大战场转到这跟前的小战团,发现玄衣人虽三人,且身为吹笛人之护卫,必是强者,但跟两名骑兵交手几招,便落入下风。
三个玄衣人都是短刀,一看便是练家子,短兵相接后早把碍事的木鞘盾牌扔在一边,右手刀左手掌,刀中夹掌,掌中带刀,出手甚是凌厉,看刀法像是西北道一带的名家真传。
而两个骑兵也已从马上跃下,手持的都是丈许的铁戟,前矛的尖锋犀利,虽戟沉杆长,但方寸之间闪动得准确无比,招招不离对面三人的咽喉;侧戈则连消带打,专一锁拿对手的单刀和肉掌。倒似对手刀法的天生克星一般,打得对面三人左支右绌,根本近不得身,只能顾上防守。
丰艮忍不住道:“这么打下去,三招之内就得见血啊。”
高沧侯如梦初醒,口中念叨:“谁说不是啊。”
话音未落,居中的那个玄衣人左肩上已经着了一戈,虽然只是浅浅带到,但以那戈锋之锐、运力之猛,顿时便溅出血来。
虽然面前就是杀人的战场,白雪地已被鲜血染红,但毕竟这五人就在更近的眼前,且打得像是江湖人对战,众人看着眉头都是一皱,连丰艮本来还为自己说中有些得意之色,也很快就拧起了眉头。
高沧侯大喝一声:“我辈侠义,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美女姐姐,顾不得你了!“猛然向前迈上了两步。他眼角瞥到一边的曲明夷也半举起了手中弓,不由大乐,百忙中还侧头朝曲明夷竖了下大拇指,说了一句:“又是哥哥你帮我。”
这么一耽搁,又一个玄衣人的帽子被铁戟挑掉了,一头长发散落下来,自然是没有剃头的。
丰艮正为自己没有站出来有些懊悔,见到此景心中一动,知道那两个骑兵并未全力出手,故意在面前三个玄衣人身上作伤,其实是在引诱吹笛人前来相助,然后再打他个冷不防。不由对这二人刮目相看,不但本领出众,且心思细密,虽然只是一件刺杀之事,但也有战术、有手段,清军横扫天下,确是实至名归。
三个玄衣人此时已知对方意图,脸上都露出了惨烈之色,不管受伤还是披头散发,皆一声不吭,只是咬牙苦战,毫无惧色,也是坚忍不屈的好汉子,看得让人暗竖大指。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个玄衣人腿上中了一记,随着戟锋带过,一行热血标出。高沧侯大吼一声,人已要跃出,就见那吹笛人收笛入怀,接着人如大鸟一般,便掠向了身边的战团。
高沧侯刚喊了句“小心”,只见战团中一个骑兵横戟力挡住对手三人,另一人则探手入怀,取出一件手弩,比一般的手弩还要粗大一些,朝着那吹笛人半空中的身形便按动了机括。
咔的一声,两支短箭便朝吹笛人头面射了过去,又急又猛。
但吹笛人好身形,竟在空中凌空步虚,猛然前窜了一大截,闪过了弩箭,与此同时,他的身前也漾起了一团青光。
高沧侯只觉眼前这景象甚是眼熟,闪念间想起,昨日李来贞在院中跟一身黑的耿仲明拼命时,曾用大酒葫芦发出一道绿光,施出了江湖八大家中灞桥柳家七色绝杀之一的“二月春风似剪刀”,这一招虽被耿仲明以披风边缘行剑法信手破去,但其以内家真气催动葫芦里的毒药,并佐以火药,实在是甚为古怪毒辣的一招。而今那团青光就与昨日李来贞身前绽开的绿光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李来贞的绿光是绿中带灰,这人的青光是蓝中发绿,且一闪即逝了。
但结果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