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烛用长刀铡去那河泊官头颅的瞬间,台下的喧哗声冲破了刚才的寂静。
其中那些愤愤不平的疍家渔民们眼中甭现出炽热之色,如同看见“英雄人物”。
他们也不知道这台上的“英雄”姓甚名谁,但“英雄”是谁于他们而言不重要,没了那横征暴敛的河泊官才重要。
纵然惊惧占据了他们内心,但还是目视那人影片刻后才四下作鸟兽般惊慌而逃。
陈烛转身跃下,为老人披上了一件衣服,也不顾其身上的秽物,背起后从混乱的人群间开始奔逃。
“你怎么来了?”老渔民的热泪不止,滴落在陈烛的背上,将其身上沾染的那河泊官之血晕作一片。
“家人受辱,自当如此。”
后者简短回应,头也不回地背着老人向海岸边疍家渔民的群居之地奔去。
按照《大洋律例》的规定,这杀税官之罪往往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以“谋逆造反,殊于国法”判处斩首。
而这罪与黑旗海盗并无一二。
老人的嘴唇翕张,原本因为受辱而灰寂的目光流出一丝神采。
可终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市集到港口相隔甚远,只因当地陆上居民想要与水上“曲蹄”划清界限。可陈烛在背上还有一个人的情况下还是不到半刻钟便已跑至。
海岸边已聚满了绿营的水师和卫所的官兵。
“不应该啊!这官兵怎么可能那么快收到消息,还生得如此勤快?”
背上的徐老头儿心头一惊呢喃出声,而陈烛则是镇定地扫视了一圈后摇了摇头。
“不是追我们来的。”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恰是因为这绿营水师与卫所的官兵混杂。
朝廷置绿营水师是为管束海盗与那西陆来的红毛鬼,眼下他区区一个疍家渔民,这官府还不至于因为他而派遣绿营水师前来。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黑旗海盗。
他将徐老头儿放下,向那群聚的官兵之处凑去,原本生活在船上的疍家渔民正在被赶上岸,绿营水师驱赶他们如同驱赶猪猡。
年幼背着“水葫芦”的渔民孩子啼哭着喊脚痛。赤足摩挲在沙砾上,尤自留下血痕。
只因疍家渔民在此朝律令中连鞋都不被允许穿,往日在船上还好,可上了岸就要吃痛了。
“安静!”一个绿营官兵喝道,看装饰当是那明岛的把总,“十三牙行的仙师以那寻香之法探得一批黑旗海盗就身在你们这一处。”
疍家渔民面面相觑。
把总冷笑。
“既然你们不交代,就莫要待我们查得后以同罪论处。”
陈烛穿行在渔民之中,在几个高个渔民间找到了也赤足走上了岸的郑十妹,若非有意寻找,还真难看见。
看见陈烛,后者低声问道。
“哥,你回来了!徐爷呢?”
陈烛低头沉声说道。
“我杀了那河泊官,必须在消息传到这些官兵前尽快离岛。”
郑十妹眼睛瞪大,这可是谋逆的大罪。但她很快便从那惊骇中回过神来,皱眉看向那在渔船间穿行的水师官兵。
一批一批四散在其中。
“这我们怕是不好走啊!”
她心里也知道,陈烛若是一人还可能杀得出去,但她与徐老头儿现下成了对方的累赘。
郑十妹心中不由得动了用那厌胜术的心思。
“我有办法,”陈烛按住郑十妹的肩膀,摸了摸腰间的玉结绳,看向了即将搜至远岸几艘渔船的水师官兵,“你与徐爷等好!”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卖宝鱼换来的银票,递到郑十妹怀中。
“你且将这些银两给这些疍家的兄弟姐妹们散去,然后和徐爷找准一艘船准备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