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南门,三万大军汇聚一处,那原本还宽敞的大街,此时却变得摩肩接踵,拥挤不堪。
完颜仲元高坐马上,长刀冷光四射,目光凛冽冰寒,看向克烈部蒙干,怒声道:“蒙干!因何阻拦本将去路?”
蒙干扫了一眼指挥士兵用楠木堵塞城门的木海,回头轻笑着回应:“完颜仲元,你是老夫亲传弟子,如今直呼老夫姓名,你们完颜氏都是如此忘恩负义之徒吗?”
完颜仲元冷笑不止,反唇相讥道:“你们克烈部都是挟恩图报的小人吗?我当初一个头磕在地上,认你做师父。在你身前牵马坠蹬,扇枕温衾,军饷从不领取一分,在对黄头室韦的作战中我七进七出,身中三刀六箭而不退,若不是我命硬,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陛下赏识,令我统帅胡里改部忠孝军,这飞黄腾达的机会我等了近十年!十年呀!人有几个十年?可你却以我资历不够为由替我拒绝,你可真是我的好师父呀!”
蒙干听他旧事重提,神色复杂难明,轻叹一声,开口道:“你还是这般急功急利,不知进退!当初你因这事跟我决裂,我早就已经跟你讲明,皇帝刚收拢了胡里改部忠孝军,三万精锐怎么会轻易送给你统领?
你是完颜部偏族,根本就压不住胡里改部,皇帝之所以用你,一是看上了你在对战黄头室韦中,毫无顾忌的杀人狠劲;二是你身后站着的是我克烈军,他是想让我克烈军和胡里改忠孝军相互争斗。
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罢了,你只要敢对胡里改部忠孝军动手,最后的结局必然是折刀殒命的下场。
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呢?”
“往事已过,多说无益!现在我以城防大将军的身份问你,为何阻塞城门?”完颜仲元用力挥手,不想再跟蒙干纠缠。
蒙干深吸一口气,那老迈的身躯挺得笔直,盯着完颜仲元朗声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克烈董合亦惕部族长董合亦惕·蒙干!不受金国管辖!”
完颜仲元闻言一愣,瞳孔猛的一缩,握着长刀的手紧了又紧,死死盯着蒙干,眼神中杀气腾腾。
就在此时,一近侍司拍马赶到,面露惊慌之色,沉声禀告:“将军,蒙干已经反叛,就是他领兵杀害的五千西山军,徒单少主的尸体现已被徒单静收敛归家,徒单静单骑出城,去了西山大营。
另,此次攻城乃是大华镇南侯杨炯,总计一万兵。目前已攻入皇城。”
完颜仲元听闻此言,当机立断,嘶声怒吼:“全军,一万驰援皇城,一万清剿克烈叛军!”
旋即,完颜仲元猛夹马腹,挥刀冲锋:“大金城防将军完颜仲元!今日弑师正名!”
蒙干仰天大笑,回身大吼:“克烈儿郎!覆灭大金,就在今日!冲!”
令下,上京主街,骑兵对冲;屋头巷尾,箭矢蔽天。
但见,两支骑兵轰然相撞,金属撞击声、马嘶人吼炸天裂地。
金兵前排举着厚重盾牌,试图抵挡克烈骑兵的首轮冲击,却被高速冲来的战马撞得人仰马翻。
一名年轻的金兵,被克烈战马撞飞,后背重重砸在街边房屋的墙壁之上,一口鲜血喷出,盾牌脱手,骨断筋折。他挣扎起身,捡起地上的断刀,眼中燃烧着怒火,再次冲向敌阵。
克烈骑兵也不好过,面对金兵密集的长枪阵,冲锋受阻,死伤无数。
一匹克烈战马被长枪刺中腹部,前蹄跪地,其上骑兵直接被甩入敌阵,金兵迅速举枪,那克烈骑兵在空中翻滚一圈,面庞向下,瞳孔中的枪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至长枪贯身,气绝当下。
克烈骑兵统领瑞安,一马当先,手中狼牙棒携风带啸,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金属相交之声、头裂血崩之景。
他盯上了金兵的一名百夫长,双腿奋力一夹马腹,擎举着狼牙棒,汇聚全身之力,迎头就砸了过去。
那百夫长面色凝重,用力握紧长刀,横刀抵挡。
瑞安的狼牙棒砸在长刀之上,巨大的力量让百夫长虎口迸裂,长刀脱手。瑞安趁势一脚踢在百夫长胸口,百夫长向后飞出数丈,将长枪兵撞倒一片,倒地不起。
一金国老兵穿梭在战场之中,他马技娴熟,冲击力配合手中长枪,接连刺倒数名克烈骑兵。
一名克烈骑兵见此,眼眸一冷,猫着身子从从侧面贴近,趁着老兵冲力减消之际,迎头就是一刀,老兵察觉危险,马上侧身偏过头去,可手臂却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他顾不上疼痛,反手一枪刺向这偷袭的克烈兵咽喉,克烈兵惨叫着倒下,被后续战马踏做了肉泥。
战场上,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全然不顾生死。
街道两旁的房屋在战马与士兵的猛烈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房梁断裂、砖石崩塌,泥瓦如雨点般簌簌落下。死去士兵手中的火把散落一地,火苗在混乱中肆意摇曳,与干燥的木梁、破旧的草席一接触,便迅速点燃。
火势借着呼啸的北风,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触及周遭的房屋,刹那间,大火骤起,火舌疯狂舔舐着门窗,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呛得人嗓子眼发紧,咳喘不止。
紧闭门窗的屋内,百姓们挤作一团,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父母只能紧紧捂住他们的嘴,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年迈的老人瘫坐在地上,双手颤抖,口中喃喃念着不知是求饶还是祈福的话语。